我叫善棋。无论您以哪一个标准来衡量，都会同意现在的我是一个素食者。我在四年前的年末开始吃素。经过了五个农历年。我不食蛋奶、五辛，不穿皮草。但在这一篇文章，我要讲过去的年纪里如何学会吃肉，如何变成了一个无肉不欢的人。
学会吃肥肉
记事开始就发现自己很贪吃。但我不吃肥肉。家里一向是老爸做菜。他总是把肉切得又大又厚。我常挤在身边看他切肉，求他瘦肉切开来，但总是不能如愿。想来这在他眼中是无理取闹的要求，因此他总是在做肉菜的时候把我赶出去玩。吃的时候，我会在一盘肉里面反复翻拣，将精肉挑出来；有时偷偷把精肉咬下来吃掉，肥肉送回盘里藏好；实在没有肉吃的时候，把肥肉分成小块和在饭里面，快速扒进嘴咽下去。从来不敢细细咀嚼回味。
于时心里就生起了一些想法：一：自己娇贵；二：自己挑食；三：彩斌喜欢吃肥肉，大人都在夸他，你怎么不如他呢？我决定克服上面两点并且超过彩斌，以后吃饭的时候，反而刻意挑肥肉来吃，送进嘴巴的时候，故作轻松将它们咽下去。一块不够，再来一块；一次不爽，再演习一次，几次下来，就能吃肥肉了。从此在一切地方、一切酒席，对肥肉无所厌畏，并且渐渐从肥肉中体会出美味来。于时，知道自己学会吃肥肉了。
学会吃肉丸子
虽然会吃肥肉了，可是肉丸子还是不愿吃。肉丸子跟土鸡蛋那么大。只有在红宴或者白宴上能够吃到。农村的红、白宴非常隆重。一摆几十桌，要请全村人、远亲几百个人来一起吃饭。一桌坐十个人，肉丸子只有一盘。是倒数第三倒菜。这时到了酒席的高潮。肉丸子一端上来，无论老少，都会迅速地夹走最近的一个。我不喜欢吃，就不跟人抢这道菜，看谁喜欢，有时就送人吃了。这种情况下，跟自己家的大人一起吃饭，难免挨说。有时单独坐一席，吃完回家，问起酒席的情况，大人问：有没有吃肉丸子啊？回答没有。就会被说蠢。意即是没有吃肉丸子，酒席算是白吃了。而我屡教不改。不久后，奶奶改变了我。
那是一个夏天的中午，奶奶一个人去吃酒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，我正进厨房找东西吃，她走到我跟前，从衣服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两个肉丸子，招呼我吃。我看到上面沾了不少她口袋里的灰。心里更不想吃。可是很感动，再来很久没有吃肉，想着奶奶热切的心情，很干脆地吃了下去。吃了两个！也不勉强啊！从此学会了吃肉丸子。
学会吃黄鳝、泥鳅
我们那的小孩子，从开档裤开始，就开始在田里、水里玩，抓鱼、泥鳅、黄鳝，摸贝壳，捉青蛙...我几乎没有抓到过黄鳝。黄鳝在浅水里很少见，水田里也很难看到，它们躲在田埂、塘埂及渠沟墙里面又深又复杂的洞穴里面。它们力气很大，身体又长又粗又滑，游水钻洞的速度很快。要徒手捉到黄鳝是很难的。爸爸有办法能够捉到。一年有几次的样子。
他做的黄鳝很简单，清水里面养两天，剅开，刮净肠子，整个或切成两三段在锅里面油炸好，加以辣椒、蒜头等佐菜炒熟就上锅。通常只有小半碗。因为几乎每一次只有一只黄鳝。大家都默认这是他的私房菜。妈妈和姐姐是绝不会吃的。我想过要吃，可是总是不敢伸筷子。这东西太可怕了！即使不考虑其生前的样子，看到煮熟后粗长的半焦半青的身段，让人不禁有不好的联想。
后来我上学了，学了自然科学，图画课本里面讲到要注意饮食卫生，说肉要完全煮熟，可以杀死寄生虫...从此我再看到黄鳝泥鳅也会吃了，因为我想通过油炸盐焗水煮，再厉害的虫子也死掉了，吃进去，虫子不会在我的脑袋里面乱钻。而从那以后，黄鳝、泥鳅几乎很少吃到，现在要写这个故事，我已经想不起来它们是什么味道了。
学不会吃某些肉
黄鼠狼及老鼠肉，即使在最胆大的年龄，仍然不大敢吃。吃过后也刻意要将它忘记掉。我见过真的黄鼠狼，是老爸在鸡圈里面抓到的。说是狼，体形却很小，几乎像一只超大的老鼠。不过很凶，它是以老鼠为食。我没有看到杀的过程。老爸把它做成菜端上来的时候，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。问他则语焉不详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我的心里惶惶，不敢轻易下筷。只好夹些蒜头蒜叶辣椒吃。老爸下酒，倒是吃得冿冿有味。平常有鱼肉，都让给我们吃，这种奇怪的肉没有人要跟他分享，他也乐得享受，我尝过一两块，黄鼠狼的肉大概跟老鼠肉差不多，干干的，硬硬的，又咸又辣，后一种当然是佐料的味道，即使是我老爸这样强悍的口舌，没有姜、桂、蒜、盐、酱味的掩盖，也是无法下咽这两种奇怪的肉吧。
学会吃生鸡蛋
在我上中学的时候，有一个堂哥开始读医学院了。有一回他问我鸡蛋要怎么吃才最有营养。我答不上来，他说生吃最有营养。我听了他的话觉得很有道理。刚好母鸡下了一个蛋。我非要拿来试一试。我在鸡蛋顶上敲出一个小洞，凑近嘴巴，立刻闻到刺腥味。心中的热情已息了一半。夸下了海口，羞愧放弃。眼睛一闭，嘴对着洞猛一吸，力气用尽了，只吸出一小口，蛋清到嘴里了，又腥又腻，如同捧热汤碗，既痛又不敢撤手，横下心赶紧吞下去。还有大半个没有吃完呢！不能浪费啊。心里又埋怨又后悔，哥哥不是说用力一吸就到喉咙里面了吗？所有的营养一滴不浪费就成了自己的了么？怎么还这么难？只好完全打开，倒在碗里面，加了一点盐巴，连黄带清喝下去了。这是一次不成功的经验。而心理安慰很大。后面又试了一次。那次把鸡蛋破壳之后倒过来，一口就吸到喉咙了！差点没有噎死。心窝堵塞。眼泪鼻涕都出来了。
学了食物营养
中学上了生物课。懂得了分析食物营养。吃肉这件事便升华了。饭盘里的一块肉，不仅仅是一块肉，更是一堆营养化合物，接受它表现着科学、智慧。高中的时候，我忽然养成了一个颇为自得的习惯。我吃任何一碗饭，都会吃得粒米不剩。包括辣椒、植物杆等难以下咽的东西，包括骨头。基本上除了猪大骨以外，所有的骨头一概咬碎咽下。家禽的骨头很脆弱、鱼骨韧滑多刺、猪骨髓水多...还发明了一个理论在伙伴中宣扬：吃下去任何东西都不会消亡。这个理论有点像物质不灭定律，并且心里面固执地以为，吃到了肚子里面的肉及骨头已经变成了营养，会使身体强壮，即便现时没有发挥效用，在日后病饿的时候，就会体现出来。在成长的时光里，在面对很多肉食的时候发生过迟疑。然而在大家的“帮助”及自我的“努力”下，将遣除疑惑，坚固信念，终于长成一个无肉不欢的大人。
总结来说，在过去二十年，起初害怕被大人斥责，渐知讨大人的喜欢，孝心迎合，并在自己虚荣心、好胜心、猎奇心等心念的驱使下，又在贪爱之心的日夜浇灌中，吃肉的习惯终于养成了；最后在营养学的教育下，深深爱上吃各种肉，并且超过了大多数的人：吃肉不吐骨头。营养学对我的影响很深。在我决定并且吃素一个星期后，有一回在车间伸了一个懒腰，动作过大过快而头晕扑倒，吓出一身冷汗，下班后赶紧冲到快餐店吃了一个鸡腿，吃过那个鸡腿后，感觉很没有意思，决定坚持初心。从那以后，我就成为了一个虔诚的素食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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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善棋从一零年底开始素食。正是过年时候。遇全家反对。轮流来劝。都无悔改。一意孤行。今则忘肉味久矣。断肉吃素，尝自引为生平最大一件快活之事！深信因果，持不杀戒。信一切人有此性善，可实行可普及。只因业缘招感，境界乖违，不遇善友，不获教育，遂至于戒杀护生茹素名字、大义无见无闻。喜宣布文字，劝化未来，有人从而行之，或得利益，则不胜欣喜，若已有得。服务于素食餐厅，以推广素食为业。
2024-02-05 02:15